要做“人穷志不短”的人

　　许博渊

　　有的人喜欢将“人穷”和“志短”联系在一起，好像它们分不开似的。古往今来，“人穷志不短”的优秀人物层出不穷。我们要做就做“人穷志不短”的人。

　　北京有一个公园，我常去，主要因为离我住处不远，而且里头有一个书摊，卖些滞销书，一本5元，往往配我的胃口。摊主是一对外地农民，来北京淘金的。他们选择了一个高雅的职业，我因此颇有好感。可是最近有两件事情破坏了我对他们的好印象。

　　有一天，男摊主守摊。我买了两本书，书价10元，我给了他一张20元。因为一心都在书上，没有拿找的10元钱就走了。他笑了笑，并不提醒我。走出几百米后，我忽然想起，但不好再找他，怕口说无凭，徒添烦恼。还有一次是女摊主守摊。我买了一本书，也是给了20元。她和别人说了几句话后，找给我5元。那次我没有糊涂，说“我给你20啊”。她装作疑疑惑惑的样子，又给了我10元。

　　他们的行为让我想起另一个发展中国家阿富汗。阿富汗人总体上非常老实，不过不少人也有贪小便宜的毛病。上世纪70年代初，我被派到喀布尔工作。一到那里，前辈们就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其中包括汽车加油。他们说，加油的时候要小心，收费的人手中往往握着一大把票子，你给了他一张大票，他一眨眼工夫就换出一张小票来，说“不够啊老爷”。加油的人如果心不在焉，往往记不清究竟是给了大票还是小票。有一位前辈吃过两次亏以后，就加倍小心，乘他切换票子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并声称要把他送警察局，那小子机灵，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说家里如何困难。我那位仁兄也就作罢了。

　　贫困是万恶之源，它可以唤醒人内心中潜藏着的魔鬼。我国历史上，人口与生活资料之间的矛盾常常很尖锐，人们为了生存，往往顾不上道德。古人特别强调礼仪廉耻，本身就说明问题的严重程度。没有问题，或问题不大，有必要反复讲吗？

　　物质贫困给精神世界的礼物，除了缺乏诚信之外，还有顾前不顾后、顾己不顾人、顾面子不顾里子等等。这些东西一代代传下去，就可以积淀为文化，而文化一旦形成，就获得了不可思议的稳定性。

　　文化之于民族，犹如性格之于个人。都说“性格决定命运”，性格可以决定个体的命运，文化就可以决定民族的命运。因此，中华民族要实现伟大复兴，必须重视文化的改造和重建。

　　我们必须深入研究文化问题。我经过思索和研究，发现它有三个突出的特点。其一，文化具有不可思议的稳定性，像人的性格一样，很难摆脱，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文化的另一个特点是传染性。比如诚信的缺失，它不分男女贫富，并不因为谁一夜之间发了财就会自动获得诚信的品格，有的富人为富不仁，更无诚信。第三个特点是文化能形成气场，由此改变人的价值观。例如在缺乏诚信的环境中，不诚信不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有时候还被认为是头脑灵活，有能耐。柏杨因此把文化环境称作“酱缸”。酱缸中人要想摆脱酱的气味是十分困难的，因为他们以丑为美。既然不觉得丑，那还改它做什么？

　　我们现在把讲诚信当作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宣扬，这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一步。但我们必须认识到，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系统工程，不是喊喊口号、挂挂标语就可以奏效的。有必要成立一个研究中心，研究不诚信的来龙去脉，制定一个长远的计划，采取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