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您日常工作中是不是会经常参与到志愿活动中来?您是如何做到坚持参与志愿活动呢?
钱永霞:确实,从2003年开始,作为河北省第一批心理咨询师,我在教育局的“心理话”热线,做了几年热线咨询的工作。汶川地震之后,我的老师在北川中学成立了一个心灵花园,我也在河北省开启了心灵花园的筹建,从2009年到现在已经7年。随着专业队伍的壮大,我们也开始到社会上帮助一些弱势群体,比如我们帮助过流动人口子女、留守儿童、自闭症儿童,工作的同时,我们专业的队伍也进行了科研。2016年,我们就成立了河北省心理干预协会,我们协会现在有专家委员会,包括司法、高校、临床等很多方面的专家,志愿者们也给予了很大的支持。
第三部分:大爱无疆 志愿者一直在路上
记者:三位嘉宾参与了特别多的志愿活动,能不能跟我们的网友分享下,您感觉自己最大的收获有哪些?
王红心:客观上讲,我是帮助了他人,但实际上,我自己也收获了很多。那些困难的人们,他们的身影常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们善良朴素的情感、朴实的话语也常常激励着我。我以前照顾过一位叫刘艳芳的孤寡老人,她没有养老金也没有生育过子女,每次我去看她,临走的时候,她都会把木头门打开,再把防盗门全打开,她对我说:“宽宽绰绰地走,堂堂正正地做人!”我特别受鼓舞,她一位耄耋老人,没有养老金,身患疾病,也没有儿孙绕膝,但是她依然热爱生活,热爱美丽,我觉得特别感动。还有一次走访过程中,有一个贫困学生叫王晓晴,她声情并茂地给我们朗诵《中国精神》,我们都被感染和激励着。作为志愿者,我们的心愿就是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给他们解决困难。让他们感受到来自社会的温暖,感到生活还是美好的,还是有亲情有感动的。
郭启民:我们的志愿活动已经开展11年了,现在基本上每周都有一个以上的公益活动,累计下来有上千个活动,参加过义工的人员超过十万人次。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正像别人说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其实我觉得还可以增加一句话就是“心自芬芳”。做志愿活动的这种感动也好,快乐也好,是来自内心的。我们帮助过一个天生佝偻症的男孩,通过我们为他筹集善款、联系手术,最后成功帮助他重新挺起了腰杆。这不仅仅是帮助了一个人,很多人在为创造这个奇迹而付出努力,同时也被这个奇迹所鼓舞。我们还有两个年轻的大学生义工,当时他俩一个来自唐山一个来自邯郸,通过参加我们启民义工活动,两个人相识相知并最后结婚,而且现在我们的这名女义工已经怀孕在身,前两天这位男义工说,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我要给他填一个义工申请表,让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成为一名义工。其实做义工的感动故事还有很多,我想你们听到以后,会发自内心的为这些感到快乐。
记者:您的心愿是什么?
钱永霞:作为心理学工作者,其实我们最大的收获就是能够陪伴见证和支持苦难中的心灵发生一个超越整合。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助人、自助,我们希望当他人遇到危险或者是无力无助、没有办法应用自己的资源的时候,我们能像黑暗中行走的一颗星星,能够照亮一点点微光,或者作为一根火柴,能够把我们工作对象内心的火炬重新点燃。如果我们的工作对象他们能够去走过这样的人生苦难,在危险面前重新获得机遇,重新去建构自己的心理,重新去相遇生命的芬芳,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记者:您在志愿服务过程中遇到的紧急情况有哪些?在机构发展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一些困难的地方?
王红心:2011年11月26日上午,我带领志愿者到沧县李天木乡走访、帮助贫困学生,途中,差一点发生车祸。那天我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特别地惊险,就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种警匪大片,或者高速上两车互相追击那样一种情况,当然最后我们有惊无险,但仍心有余悸。这事以后,我们每次出沧州市组织这样的活动的时候,都会为每一位志愿者购买一份人身意外伤害险。
记者:安全问题是一些困难情况,您认为呢?郭启民:安全问题是任何一个志愿者组织都会遇到的,因为任何一项活动过程中只要有出行就有可能有危险,所以我觉得除了购买人身保险以外,就是防患意外,比如团体整体活动,大家尽量在一起,一起过去一起回来。而且团队的自救也非常的重要。当然,我希望所有做志愿活动的组织和个人,都尽量不要出现这种情况。除了人身安全,可能还有其他的一些情况也会影响团队的团结,比如成员之间因为一件事情产生分歧,甚至出现完全相反的一种看法。这个时候维护整个志愿者团体团结,就非常的重要,否则很可能导致整个组织发生分裂,最后解体,所以说组织志愿团体除了有热情之外,还要有耐心、理性,以及解决各种问题的智慧,来维护这支队伍的运行。
记者:您觉得怎样才能在具体的志愿活动中,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对受灾群众进行心理干预呢?
钱永霞:其实在用专业知识之前,更重要的是态度和理念,因为我们是人与人之间互相尊重的一个关系,如果你觉得是去对受助者进行施舍和救助的时候,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所以尊重处处体现在我们互动中,比如说注意工作对象的隐私,以及他的节奏,他的意愿度。我们也一直在考虑在专业化方面,西方的经验如何与我们中国的文化相结合,形成本土化的有效的援助措施。我举一个例子,这一次洪灾之后,我们去了贵泉村,有村民听说我们是做心理援助的,就介绍说,一定要去看一个老人,她已经哭了好几天了,不吃饭也不睁眼。从我们专业角度来看,这个老人可能就处于创伤后的应激障碍状态,你想要用到语言的干预,想要对她进行一些行为的干预是不符合她现在的状况的。因为她处在这个状态里时,她是不想接受外界信息的,所以那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可能就是一个安全的怀抱,我们心理学把这个叫做“退行”。那个时候我就默不作声在那里抱着她,感受她的哀伤。她哭,是因为在洪灾中她的大儿子、儿媳妇、二儿子还有大孙子四个人离开了。等到她哭过之后,我发现她的体力有一点衰竭了,我就开始轻轻的把手放在她锁骨的位置。在海啸和“911”之后,有很多救援的方法,比如这样一个蝴蝶拍的一个手势,是最能安抚到惊吓情绪的。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很轻的在锁骨这个地方拍,其实用到的是双侧刺激的理念。我拍她的时候,传递一个信号说,你歇一歇吧已经哭的很耗竭了,她就把头靠在我身上了,这时候我就知道我可以进一步跟她交流,我把手放在她的手心里面,开始用按压的方式,有节奏地按压。对于我们中医来讲,哭过之后可能会头疼、头晕或者心慌,所以有节奏地按压也是在帮她缓解这样的症状,这个老人慢慢有了一个回应,这时候,她说了一句话,这是她第一次说话,她说:“是他把我推开的。”我就问她:“是谁把你推开的?”她说:“是我的儿子”。原来,当他的儿子和儿媳妇陷在洪水里的时候,她的另外一个儿子和大孙子要去救,刚一出门洪水就把大孙子给冲跑了,这个老奶奶就要去拉他的孙子,他的儿子一把把她推到院子里,儿子因为这个力的作用也被冲跑了,所以这个老奶奶,她就特别内疚。我们心理学讲到,作为幸存者内心就很内疚,为什么让我留下来,让我儿子离开了?我告诉她说,这是你儿子的心愿啊,这是他用他的生命送给你的礼物,您一定要好好收着。这个老人“唉”地一声深深出了一口气,我知道她开始看到真实的状况。我们中国的老百姓真的内心特别善良,当她稍微能够重建她的心灵时,她说:“闺女,天这么热,你喝一点水吧。”我跟她讲,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好好地照顾好你自己。其实这句话就代言了她死去的儿子带给她的一个信念,所以我们在做这个工作的时候,真的希望能够找到适合我们中国文化的技能和一些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