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心中的那份骄傲 ——记一位母亲对植物人警察儿子28年的执着坚守

 

上世纪80年代末，云南楚雄警察宋建国在追捕犯罪嫌疑人的途中遭遇车祸，不幸成为“植物人”，一躺就是28年。

这些年来，他年迈的母亲像待婴儿般，时时守护在他身边，端水喂饭，不离不弃。

这段可歌可泣的母子情，在云岭大地久久传颂着。

2016年1月9日，宋建国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安详离世，享年54岁。

“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做娘的是不会抛下他不管的，我就是想着自己能多活几年，这样就可以多照顾他几年，他走在我的前面，也就安心了。”现年85岁高龄的母亲蒋桂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辈子照顾儿子，她常说，儿子为了自己热爱的公安事业受了伤，他是全家人的骄傲。也正是因为这个信念，蒋妈妈坚强地撑到了今天，用一生的心血，诠释了如大山般伟大的母爱。

“他当所长那几年，群众送来的锦旗挂满了派出所”

1988年2月2日，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南华县公安局龙川派出所所长宋建国，带领民警驾驶三轮摩托车，追捕盗窃耕牛的犯罪嫌疑人，不幸被迎面违法占道驶来的客车撞倒，头部重伤，送医院救治，被诊断为“重型脑损伤性脑萎缩植物状态”，也就是常说的“植物人”，那年他还不满26岁。

宋建国，1962年出生，1米8的个头，高大魁梧，1983年毕业于云南公安专科学校，从警后，才短短两年时间，就因工作出色，在那个只听说“老所长”、“老队长”的年代，先后当上了派出所副所长、所长。“在他担任所长那几年，老百姓送来的锦旗是最多的，挂满了整个派出所。”和他同年入警的南华县公安局民警李思明回忆说。

87年底的一个深夜，龙川派出所接到莫家湾村村民打来的电话，说他们抓到了两个偷鸡贼，还找到了被偷走的两麻袋鸡。那天天气很冷，寒风呼呼的吹着，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宋建国明白，这些鸡对老百姓来说有多重要，要想办法尽快把它们还到村民手中。他二话不说，摸着漆黑的夜路赶到村里，在询问、勘查了现场情况后，连夜将小偷带回派出所，一刻不停的审讯、做笔录、办手续……把人送到看守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还没喝上一口水，他又马上通知被偷的10多户村民来认领失物，很快，几十只鸡就物归原主了。

还有一次，平山村委会的一位大妈来县医院看病，不想半路钱被偷了，宋建国知道后，想都没想就从身上掏出10元钱递给大妈，让她赶快去看病。那时他的工资不到40元，看次病也才几块钱。从医院出来后，大妈来到派出所，一见到这位年轻的所长，就跪倒在地，对他感激不尽。

很快，十里八乡的群众都知道这里有个热心、勇敢的“宋所长”，宋建国出事后第七天，从县医院转到州医院，转院这天，路两边站满了人，大家自发为他送行。很多人安慰蒋妈妈：“老人家，放心吧，建国一定会好起来的。”带着这样的祝福，蒋桂芬心中永远坚守“儿子能好起来”的信念。

1万多个日夜，救儿路上不放弃

“儿挂娘扁担长，娘挂儿挂断肠。”

好端端的儿子成了“植物人”，最揪心的当数母亲，宋建国受伤这年，蒋妈妈不到57岁。时隔28年，当记者再次见到她时，蒋妈妈已是85岁高龄，满头白发，瘦黑的脸上长满老年斑，刚送走儿子的她，精神已大不如前。

宋建国成“植物人”后，整个家庭接二连三遭遇打击，父亲因为精神受到巨创，一年后便去世了。2002年，蒋妈妈又得了乳腺癌，整个右乳被切除。全家人为了救治他，生活轨迹都发生了变化，大姐提前离岗，二姐和小妹辞职干了个体，小弟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一家人共同应对担当家庭的苦难，但他们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在医院里，为尽可能减少花钱，蒋妈妈总是主动提出住地下室，她对县公安局的领导说：“局里经费紧张，给建国看病用药得花一大笔钱，吃住能省点就省点吧，别太浪费了。”多数医院认为，宋建国的病治不了，蒋妈妈就跟局领导商量，把儿子领回家照顾，在蒋妈妈心里，就想着怎样为公家多节省一点费用，又能方便照顾儿子。

“宝宝，还认得妈妈吗”、“宝宝，你对我笑笑”这是蒋妈妈每天挂在嘴边的话，在她眼里，儿子就是刚出生的婴儿，等着她去端水喂饭。每天6点起床，给儿子洗脸、翻身、拍背、洗身子，每隔一小时翻一次身，一天接3次小便、1次大便，晚上还要接3次小便、翻4次身……这是老人家每天雷打不动要做的事。这些事，一做就是28年，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在母亲的悉心呵护下，没长过一个褥疮。

对于气若游丝的儿子来说，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生命的终止。然而，蒋妈妈却在28年里，细心地教会儿子自主呼吸、咀嚼食物。出事的第二年，宋建国的全身插满了管子，插着管子的器官最容易感染发生病变，随时有可能失去生命。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说，宋建国只能靠这些管子维系生命。但蒋妈妈想，如果儿子不能进食，生命不可能维持多久。于是，她每天用手托着儿子被撞成3截、仅有一根钢丝串着的左下颌，教他用唯一的一颗牙咀嚼食物。慢慢的，蒋妈妈终于帮儿子拔掉了鼻饲管。

“妈妈只上过3个月的扫盲班，不识几个字，但是她却成了一名有丰富医学知识的护理人员。”弟弟宋建新是省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在他眼里，母亲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蒋妈妈在书上看到，导尿管极易导致尿道感染、危及生命，她就决定把导尿管拔掉。可这样做的后果，却是每天要给儿子多换几次被褥。卧床久了容易生褥疮，她每隔一小时帮儿子翻一次身，1米8的儿子让母亲每次都要累出一身的汗。儿子的小便还能勉强排出，可大便却是蒋妈妈用手指抠出来的。

儿子是她的精神支柱，她苦着累着却无怨无悔

在蒋妈妈心中，为公安事业献身的儿子永远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精神支柱，她的付出从未停歇，而且无怨无悔。

“妈妈年纪大了，一身都是病，高血压、脑梗、小脑萎缩、颈动脉阻塞、白内障都很严重，我们姐弟几个说换换她，她都不放心，非要自己来。”大姐宋建华心疼的说，“妈妈不知摔倒过多少次，去年就进过6次医院，每回送她到医院，还没住上一天，她就催着要回来看建国了”。

就在宋建国去世的头一个月，一天蒋妈妈正要给儿子喂饭，突然眼前一黑就砸到床角边，又摔倒在地上。还好当时她的侄儿在旁边，一把抱起她，只见蒋妈妈的嘴边、牙齿、下巴都被摔破流出了血，没想老人家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老了，连喂饭都喂不了了，还怎么照顾儿子……”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

然而，几分钟的哽咽抽泣后，蒋妈妈自语道：儿子是当警察的，再老我也要撑下去。

温暖的力量，让奇迹一点点出现

宋建国受伤后，云南省公安厅党委非常重视，从省到州、县三级公安机关都给予了他极大的关心和帮助，先后联系多家医院及专家，将他从县医院转到州医院、云大医院、省林业厅医院和昆明五华区医院等多家医院治疗。见仍无转机，又转送到武汉朝阳医院、哈尔滨医院治疗。

多年来，省公安厅和州、县公安局领导每年都到宋建国家中，看望慰问他和蒋妈妈，为他们送去补助慰问金，送上组织的关爱和温暖。2007年，经过省厅多方协调，当地政府专门提高了宋建国的营养费、护理费等生活补助标准，为他解决了多年未动过的职级待遇。2008年，云南公安英烈基金会在公安部的支持下，又给他特批了6万元的困难补助金。

28年来，奇迹伴着蒋妈妈一家及公安机关付出的艰辛努力，终于一点点地出现了。

就在蒋妈妈把儿子领回家的第二年，她忽然惊喜地发现儿子的眼睛能够微微睁开了，此时，她激动得哭出了声。1999年春，儿子偶尔能发出尖厉的叫声，到了2002年，儿子竟然会挑食了。2005年的一个早上，儿子要小便时，居然能叫出声，蒋妈妈拿着尿壶给他接小便时，儿子竟然把头扭到了一边，这个举动让蒋妈妈欣喜了半天：“儿子，我是你娘，在妈妈面前不要害羞。”宋建国似乎听懂了什么，以后小便时就不再扭头了。

2007年的一天晚上，蒋妈妈煮好饭喂儿子时，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醒来后，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就是站不起来，只听见建国着急得大喊大叫。十多分钟后，住在楼上的孙子媳妇听到建国的叫声，忙下楼来，把她扶起，建国还在不停的大叫。蒋妈妈这才知道是建国救了她。怕建国着急，她忙到床前安慰他说，不怕，不怕，妈不会走的，妈要一直等你好起来的！那天晚上，母亲到医院一量血压，竟高达200多！

见哥哥有了意识，建新专门买回一台彩电和一个收音机。一打开电视，宋建国的眼睛就不停地转动，当看到穿制服的警察时，他居然尖叫起来。以后，每当电视上出现穿制服和带大盖帽的人，宋建国就看得特别认真，看到警察办案子、抓坏人的画面，他还常常跟着大笑或流泪。

去年春节，省公安厅党委委员、政治部主任李刚再次来到宋建国家中，蒋妈妈轻声说到，“儿子，你的领导和战友来看你了。”看着眼前这几张熟悉的面孔，宋建国的眼珠慢慢的转动了几下，随即，他“呵呵呵”地笑出了声，看着儿子露出的笑容，蒋妈妈也幸福地笑了。（记者 李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