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最初发表在《文学周报》上的第一幅画稿,就是这幅“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的漫画,好有意境哦。
对比民国时期的文化环境,有时不免想到,仅仅因为那个时候有一众文人热爱新生事物与新艺术,这样看似简单的作品才能被隆重推荐出来,并形成一个画种。幼弱的种子,没有合适的土壤生长,注定是要夭折的。丰子恺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与他周围的朋友对他的维护,与他们对新生艺术样式大胆尝试的态度,有着根子上的关系。
丰子恺:爱是人间休止符(下)
凡子/文
李叔同庄严的身影不再出现在校园里了,可喜的是丰子恺已染了先生的气息,有了自己为人、学养的轮廓。一年后他毕了业,也作了一名先生,而他任职的上海艺术专科师范学校,他本人就是创办人之一。二年后又争取到前往日本留学一年的机会,在实际只有十个月的时间里,不仅学了油画与小提琴,竟然也将日语学到了可以翻译名著的程度,英语是直接可读原版小说了。这许多的本事,全是他用异常的苦学换来,以至于他回国时,心中既有失意,又怀一点小小的得意。
这个失意是从哪里来的呢?原来丰子恺留学日本,是抱着做一个油画家的梦想而去,可真的见识了油画在日本如火如荼的状况,知道要成为一名油画家得从头来过,而他财力贫乏,只得调整计划,把能学的尽可能学回来,那不能学的只能让它去了。
留学日本的另一个最大好处,即他后来的漫画风格,就是从一位日本画家竹久梦二那简明洗练的毛笔画中受到的启发。
当然,对新婚妻子的思念也是丰子恺回国的原因之一。毕业那年,这位十六岁就订亲的少年回乡,如约与当地一督学世家的长女徐力民结了婚。要说这段婚姻,可算是天赐给丰子恺的,只因这少年文才不凡,容貌朗朗,徐家便坚决要与丰家攀亲。丰家家道不及,拒绝数次对方央媒才成。婚礼之日,徐家的富贵陪嫁,惊动十里乡亲。婚礼之后,虽说是媒妁之言,夫妻二人竟是恩爱相顾,一生相随,七个子女渐次排成行。要说丰子恺早期的漫画里总是溢满家庭的温馨气息,这与他现实的幸福生活是分不开的。
回国后的丰子恺在浙江上虞的春晖中学当了教书先生,三年后辞职,与老师夏丏尊与一众文人朋友在上海江湾创办了立达学院,上课之余师生二人时常邀约朱自清、朱光潜等吃饭喝酒饮茶,论时事与世事,丰子恺也每每画下这些聚会的场景。那时有份很有品质的《文学周报》是由诗人郑振铎主持,当他看到丰子恺清新可喜的毛笔画,便约人出来相见。见后发现这画画的人竟是与自己同龄的青年,其典雅风度尤令人赞叹。惊诧溺爱之余,总约他的画稿在期刊上发表,久而久之,一本结集的《子恺漫画》终于问世,漫画的概念由此也传入民间,很快为街头百姓所熟知、接受,最终成为一种脍炙人口的绘画形式。
丰子恺被两位先生塑造成了文化人的样子,“爸爸的爱”在出世的精神上引领他,“妈妈的爱”在入世的事务上扶助他,他兼有着柔和又刚毅的性格,神态举止有弘一法师的超然,又有夏先生的可亲与慈爱,这种种健全的人格,全然地反映在他的漫画作品中。
画画之外,他所做的一应事情也是文化人该做的事,组办画会、教学与办学、创办杂志、开书店、作编辑、当翻译、任教授,凡事都是读书时一丝不苟的态度,且充分体现出他的水准。
在1937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举家逃难之前,丰子恺生命里的几件重要事,需在此一书。
自李叔同皈依佛门成为弘一法师后,这对师生在俗世生活里的见面不再像学堂里那么多,不过他们精神上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丰子恺因之在信仰上也深受恩师的影响。1927年,即将三十而立的丰子恺,由弘一法师主持仪式,正式信仰了佛教,法名婴行。只是这是不用进寺门也不用剃度、仍可以吃肉的信仰,他做的是一名在家居士。
信仰某种宗教是人想在精神上有归宿感,得一颗安宁心。对这对师生而言,修养自己是本分,想多播撒些看得见的爱给人世间也极真实。
这看得见的爱,是他们师生二人酝酿相约着,要完成一本重要的书,由丰子恺绘画,弘一师法撰文——这便是那本呼唤人类慈悲心、花落千万家的《护生画集》。它的第一集五十图于商议的次年就已完成出版,这也是给弘一五十周岁的庆生礼物。
与此同时,丰子恺还给自己已人丁增添的小家建了个房子,这栋名为缘缘堂书斋的房子于1933年在老家石门镇落成,建房子的6000大洋是丰子恺绘画写字翻译的稿费,而“缘缘堂”三字则由弘一法师赐名。
青砖黑瓦、朱栏粉墙的书斋,如一件艺术品一样坐落在田园风光中,可惜丰子恺的母亲没有看到这个美好的新家,这严父兼慈母的亲人已于房子落成的两年前辞世,她与她深爱的儿子,在世上相守的时间是三十三年。
世事残忍,还不仅仅指人的天命有时限。
眼望着家园建立起来了,精神上的出路有了,写字画画可以养活全家了,可是战争来了,顺风顺水的生活,在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从1937年到1945年的八年抗战时期,与其他民众一样,逃难是丰子恺一家的唯一写照。此时丰子恺已是整个家庭的顶梁柱,他带着他的家辗转于江西、南昌、湖南、广西、贵州、四川等省的十多个城市,在颠沛流离中逃亡了近十年,个中艰辛悲伤,片语难尽。
不过这种逃难与无所着落的乡间百姓有所不同,丰子恺大多时刻的走向,是随着大学的迁徙与聘用而变动。如浙江大学聘他,举家就迁往任教之地宜山;国立艺术专科学校聘他,举家就迁往重庆。且无论生活如何变动,他的手中之笔一天没有停下过,文章照写,漫画照画,动乱岁月里竟然出版过不少散文集与画集。这些画与文,既有对过往温暖生活的描绘,对沿途大好河山的赞美,又有为抗战呐喊、对侵略者的控诉,一腔“国家有大难,匹夫有小责”的知识分子情怀尽露无遗。
如果说逃难还可用苦中作乐的方式度过难关,而接踵而至的几件事却让丰子恺神伤一世。第一事是美丽的缘缘堂在建好的第五年被日军炮火所毁,夷为平地。第二事是弘一法师于1942年在泉州圆寂。此时的丰子恺正在重庆避难,得知消息的他既未哭泣,也未举行任何仪式表达内心的悼念。半年后他才写下这些话来诉说自己的黯然心情:我时时刻刻防他死,同时时刻刻防我自己死一样。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我并不惊惶,亦不恸哭。老实说,我的惊惶与恸哭,在确定他必死的一日之前早已在心中默默做过了。
第三事是,在整个战乱期间一直与他通信不断、谆谆教导他要把画画得更好的夏丏尊,在经历了自己的人生曲折后,亦于战争结束的次年辞世,丰子恺并未见上他最后一面。
两位亲人般的人相继离世,丰子恺同样都无法哭出来。他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但仍需默默活下去,因为他还有弘一法师托付的重要事情要完成。
《护生画集》是弘一法师叮嘱丰子恺要完成的一本书,这是师生之间生命的相约与善的相约:弘一五十岁,二人一绘一写作五十图;弘一六十岁,则六十图;至弘一百岁,完成百图。圆满的画集,总计该是六集四百五十图。
写意精神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产物,是中国传统艺术的精髓,是中国传统美学的核心,也是中国艺术区别于西方艺术的显著特性,在世界艺术与美学领域拥有独立的审美价值和崇高的学术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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