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岁范曾：愿诗性语言滋养中国教育

“中国有那么多美妙的语言词汇，我们远远没有完全掌握。可是现在人们却急于创造出这么多鄙俗的网络流行语。《大学》、《中庸》皆以《诗经》诗句结束，我们应该更多地为民族语言的诗性化、纯洁化奋斗，愿诗性的语言滋养中国的教育。”77岁的范曾这样说道。

4月25日下午，当代国学大师、南开大学著名校友兼终身教授做客南开公能讲坛，为现场观众总览“国学要义”。讲座中，年近八旬的范曾谈笑风生，爽朗幽默、纵横捭阖、文气四溢。南开大学校长龚克担纲主持人。

“世界上有6000多种语言，民族的根本区别就在于语言。”范曾用了“博大混沌”四个字形容中国的语言。范曾提到半年前他和法兰西学院院长的一次对话，他们共同感叹，无论是中国的语言还是法国的语言，都有鄙俗化、市井化的趋势。

语言和文字是国学的基础。“我们今天的对话，是在天堂里的对话。随着信息的发展，全球化、市场化，人们正在渐渐忘却人类经过亿万年积累而得的语言的精妙之处，语言的美妙正在丧失。”

范曾将国学的渊源追溯到先秦时期：“国学是先秦文学的升发。先秦时期，中国和西方的各种学问基本上都已经初见端倪。”

从尚书到易经，范曾用一部部先秦名作的回顾串起了对先秦国学的介绍，着重讲述了老子的《道德经》。他引用南开大学历史学院著名教授雷海宗的话评价说：“《易经》一直处在一个潜哲学的状态，到了老子，中国才开始有了纯粹的哲学。”

“中国的哲学用的是归纳法，西方哲学用的是演绎法。老子的归纳性的思维是国学的骄傲。人类各个伟大的科学技术的发展都渗透着老子的思想。”

然而国学在发展中也有遗憾。2300年前，中国的诸子百家中已经出现了研学逻辑学的名家，然而名家在中国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连庄子这样开放的人也对名家持有非议。直到清末严复翻译了《名学》，中国人才开始接触西方人的逻辑思想。

“逻辑学是数学的灵魂，我想，如果名家在中国得到发展，逻辑学一定会在中国很好的建立起来，数学也不会仅仅停留在汉代的九章算术。”

汉代之时，佛教开始传入东土并逐渐本土化。修习禅宗分为两种方法：间悟和顿悟。说到“悟”，范曾提到了两个人：陆九渊和朱熹。“陆九渊就是顿悟的代表，朱熹就是间悟。”

国学的发展从道光以后开始命途多舛，西学东渐的步伐逐渐打破了国学的世界。然而，范曾仍然坚守着中国文化。他提到章太炎讲《说文解字》的故事，“我自认为自己写的一些文章很少有读者看得懂，然而章太炎写的书真正做到了没有人能看得懂。我也只能勉强认全所有的字。”

“一般人认识的常用汉字有一两千，我能认到五千左右，然而《康熙字典》里收录的汉字有四万八千多个，所以说我们还有那么多美妙的文字都没有掌握，就急于去创造一些新的、流于鄙俗的网络流行语。”范曾感叹中国对于汉字的继承在逐渐堕落丧失，《诗经》的美早已不复存在，大家应该为民族语言的诗性化、纯洁化而奋斗，我们的民族必须有诗性的语言。

当代国学的发展中，不仅语言的继承出现了问题，人们的阅读习惯也让范曾担忧。范曾的床头放着一本古旧的《楚辞》，这本楚辞从他在南开求学时读过的，到如今已经陪老先生走过了60年的光阴，早已被翻烂。

“别人出多大的价钱我也不会卖的。这上面还有我60年前随手做的读书笔记，想法很幼稚，但是读书的乐趣无与伦比。”范曾回忆一次专访中，主持人问他是否能背下楚辞。“去年我76岁，377句楚辞，我一字不落、一字不错的背下了。《报任安书》，我也能一字不错的背下。”范曾得意地扬起手说道。

范曾告诫在座的青年学生不要太过相信电脑手机上的知识，一定要多读书。他为学生们开了一张书单，上面有《史记》，《前汉书》，《后汉书》，《庄子》，《楚辞》等等经典名作。“诸位，这些可必须看。你们如果都读过，你们以后的文采会不一样，这和你们在电脑里匆匆浏览过是不一样的。经典的数量并不多，但是经典是永远不会被超越的，不会因为人们意志的改变而丧失其价值。”

讲座上，一位学生应范曾的考验上台全篇背诵了《桃花源记》。范曾号召全场鼓掌，以示嘉奖推崇。他解释道，之所以背诵此篇，是因为《桃花源记》里主人公的经历恰似学习国学的过程。只有经过“林尽水源”才能“便得一山”，惟有“初极狭”的黑暗痛苦，才能有“豁然开朗”的明媚愉悦。

演讲结束，范曾继续和观众互动。谈到怎样读国学时，范曾多次强调理解力有时候比知识还重要。“灵感和启发并非神的赐礼，一定要多读书，更要多理解，对于有心之人，灵感自然就来了。”

范曾，中国著名画家、书法家、诗人，1938年出生于江苏南通范氏十三代文人世家。1955年考入南开大学历史系；1984年受邀担任南开大学东方艺术系主任；2008年获法兰西公民之星金质勋章；2009年获聘南开大学终身教授，同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任命为“多元文化特别顾问”；2010年，被法国总统亲自授予“法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2011年，获得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名誉文学博士学位；2012年，获得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特别荣誉文学博士学位。（通讯员 高文瑞 吴军辉 摄影 任永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