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崇与被忽视
曾几何时,萧谦中是一个可以与齐白石、张大千、陈师曾、金城等人齐名的人,但时至今日,知道他的人,除了专业人士,恐怕十无一二了。但这并不能足以证明萧谦中的艺术水平不高,我们应该认识到,这里面固然有他们人世沧桑的因素,个人才情的问题,但更多还是因为一个大的社会趋势所导致的。
萧谦中生于安庆,1883年,年轻的时候来到北京,被地方名家姜筠看中,又因两人算是亲戚,故收做入室弟子。但据说因为姜先生流连于打麻将,常常令萧代笔,可惜两个人没有清朝画家罗聘和金农的融洽合作精神,不能“师借门生得画钱,门生画亦赖师传,”大概姜筠打麻将的技术比较烂,所以经常克扣萧的分成,于是萧出走京城十数年,在32岁左右回京。之后一直在北京作为职业画家生存,一段时间之内,他的润格甚至高出齐白石很多,说明还是比较有名的。1944年卒于北京,原因不详。
对于萧谦中作品的推崇,这是近年来的一个现象,我想大概跟近现代书画市场热有很大的关系,尤其是琉璃厂的一些画商,手中萧谦中的画应该有不少,如果不能高价推出,显然不符合市场规律,于是开始资助也好,参与也好,对萧谦中进行了有意的普及。笔者在琉璃厂混饭吃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萧谦中的原画,感觉其画作中规中矩,功夫不错,气韵尚可,但非要说是“天马一出,远非凡骨可比”的大师,我觉得还是值得考量的。
与萧谦中同时代的画家胡佩衡对萧谦中的作品评价除了恭维之外,就是“惜乎布置太密,缺灵疏之气。”所谓布置太密,我想应该是指他的作品主题不突出。作画本来就如作文,无论句子怎么精美,总要有个中心思想,紧扣主题,环环相扣,这样文字的气势和思想才能豁然而显。如果仅仅满足于句式的工整,而忘记突出主题,这就有些舍本逐末的感觉。
当然,我想并不是所有的萧氏作品都有这个毛病,但是,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在萧氏来说,还是比较严重的,有的作品,眼睛居然没有可放的地方,这真是处处精心构造,结果却失去了完整的有机性。因此,我以为说他缺少灵气并不是什么同行相轻的话。同时,我觉得还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萧谦中的功夫虽好,但是绘画风格怎么也没有摆脱石涛、龚贤这些人的套路。我们当然不是鼓励没有根基的创新,但一个画家如果没有自己的特点,看不出自己的面貌来,就算画得可以得“石涛之骨”,又能说明什么呢?而且,我觉得齐白石给出的这个评价,其实也暗藏杀机,所谓骨者,犹是未臻化境之谓也。
以前达摩大师语诸人言:“有三人得我法。一人得我髓,一人得我骨,一人得我肉。”得其髓者就是慧可大师,禅宗二祖,可见从这个角度看,得石涛之骨,未必就是多高的赞许。所以,总体来说,萧谦中的地位没有齐白石高,是很自然的事。至于“画界允推第一”这种说法,还是要存疑的好。这也侧面说明,历史有它公正的一面。再如金城的作品,鉴于他的名声和地位,在民国时候,几乎可以媲美徐悲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曾经是一画难求,但经过历史的清洗,都快被人遗忘了。
所以,考虑到时代因素,崇洋媚外的风气当时已然日嚣尘上,对于萧谦中的苛求是没有必要的。他在当时能获得声名也不属于欺世盗名,我们并不能单纯以过来人的身份来审视萧谦中的绘画,毕竟他在他所属于的时代,即使算不上第一流的画家,成绩还是比较突出的。事并且可以这么说,萧谦中是一个时代将要结束,或者衰落时的艺术典型,他的艺术生命史是可以说明为什么中国传统绘画从上个世纪初就走向衰落。
被忽视的三大原因
《新美术》曾经有一个纪念萧谦中的专辑,里面对于萧谦中的被忽视提出了三个理由:
一是1981年由俞剑华编辑,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因为种种原因,尤其是胡佩衡的评语,致使萧氏名声不振。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因为时代风气转化之后,专业化工具使人们对于艺术的审美缺乏自信,借助于工具所导致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可实际上自古以来,评论家说话向来是不负责任的,例如对于顾恺之的评价,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姚最和张彦远的看法就差了很多。但是这都没有妨碍古人进行正确的判断,怎么就能因此而将萧氏的名声不振归咎于此呢?还是萧氏在作品确实没有足够的特色,甚至可以说没有足够耐看导致的。
当然,不排除萧氏的纯文人画风格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是被批判乃至全面否定的,同时,我们还要指出的是,萧谦中的身世背景,其实也比较复杂的,尤其是他与陈独秀家庭的关系,我想有关方面对于他的宣传还是会有所保留的。新社会总会对旧时代比较推崇的东西进行一定的否定,这也是历史规律,没有必要急于求成。我们应该相信,历史是公正的,尤其是在文化的评价方面,世俗的权力和财富并不是具备决定性的力量。
第二个原因是指萧谦中的门下弟子本就不多,画作大多不类其师,成就平平,所谓人微言轻。以前老师教学生,很少要求自己的学生必须画得像自己,一定会说要学古人,师造化,所以,画作不类其师并不是什么坏事。至于成就问题,属于各自的天赋,尤其是很多历史的大家,比如梁楷、八大这些人,你能说出他的弟子中有谁吗?但由于其自身的艺术臻于化境,美术史上当然会有他们的地位,同时,那些学习他们绘画技法的人,又都多多少少算他们的学生。所以,学生老师,老师学生,其实没有必要搞得和武林门派一样,争地盘划领域,入我门来,必须学我的这一套等等,还是应以传道为主。
所以,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古代如父子,今天却成了一种商业关系,学生叫导师老板,导师视学生为廉价劳动力等等,这其实是不正常的文化现象,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正常的文化现象,导致文化的发展走向功利主义,于是,属于纯文人画体系的萧谦中的艺术被忽视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可以因此而饮鸩止渴吗?可以因此埋怨萧谦中没有像样的弟子吗?
第三个原因归咎于关于萧谦中的文字记载太少。画家是以画说话的,不是以文学传记传世的,这点我也应该是可以达成共识的一个标准。同时,我想这个判断本身也是错误的,因为关于萧的文字记录一定少不了,看看黄宾虹的书信里都有他的名字,同时作为一位著名画家,当时的媒体虽然没有现在发达,但是也超过古代太多了。所以,比相当多的古人,萧氏的文字资料还是相当多的,只是,大概有价值的不多而已。
这里说说萧氏提及的一个故事:跟朋友进山玩,独自山中闲逛的朋友遇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瘦骨清冷,面色微黄”,谈的都是前清往事,转眼就消失在树林中,朋友回到下榻之处,备述于萧,萧即大呼:“失之交臂,失之交臂,如此美人,鬼亦何妨。”这个故事我想演绎的成分太多了吧!而且内涵也不多,不过是古代文人无聊透顶的一些爱好而已,不值得以此来彰显画家的“骚人心迹”。
另外,古代画家多是文人,很少有职业画家,自然文字记录多,现在的画家多是职业画家,天天捉摸怎么画人民币,又哪里有工夫读书写文呢?所以,萧谦中有题款曰:“山居之乐能图之而不能享受,闷闷。”假使有禅宗大德,一定会立刻棒喝:是谁缚汝?!可惜,在专业化的今天,我们很难再遇到全面发展的文人画家了,这也是一种遗憾呢。
总结
事实上,针对萧谦中,我们已经说了太多没有必要说的话,因为这个世界的发展不如人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是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那么怀念,而怀念当然不如行动,但行动不得法,欣赏萧谦中的初衷最终会导致大家对萧谦中的不正确认识,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导致出现亲者痛,仇者快的结果,这太让人惋惜了。
花了那么多钱,出一本专刊,却不能获得起码的尊重,这不是萧谦中画得不好,而是推荐的人水平有待提高。这实际上也是一个如何在新时代风气之下继承和发展传统的问题,我个人认为,其实很简单,一者修身,把自己的文化内涵提高了,二者随缘,也就是与时俱进地变换方式,用当时代的人能理解的话,在合适的机会进行宣传。千万不可以目的性很强地去做,老百姓都知道,强扭瓜不甜,何况我们这些自以为是有文化的人呢?
后人评说
萧谦中刚学绘画时,主要临摩“四王”(王翚、王鉴、王时敏、王原祁)山水,接着学习宋元诸家,也终受明清之际黄山画派影响。对于前贤,他的画黑中透亮吸收黑龚墨法,又兼取石涛用笔的苍秀空灵所致。龚贤师吴镇,却未墨守吴镇之法,跳出藩篱,赋于水墨山水画以新的生命力,萧谦中学龚贤,加之自己多年揣摩的用墨技法经验,发展了水墨画的技巧,将中国山水画的用墨之法,推向更为雄厚苍莽的境界,充实完善了用墨技法,雄浑朴茂、苍润遒劲中,蕴藏着中华民族浩荡高远的昆仑元气。尤其对龚贤所言“心究万物之源,目尽山川之势”、“无笔法墨气之分”、“笔墨互为表里”有独到领悟。他从龚贤遗法中融汇、提炼,使其皴、擦、点、染、干、润、浓、枯综合表达极为优美,求取丘壑的丰富与笔墨的凝重,笔下境界雄浑深秀,所作山水往往山重水叠,构图饱满,层次分明,笔墨基本不脱离山川造型,因而在当时雅俗共赏。虽广学前贤,但也自成“萧家山水风貌”。
他的画笔从不被俗情时务所乱,他曾得意地宣称:“近多任意涂抹,居然为可食者所喜,于此可觇世风矣,吾人敢谢不敏!”赏观黑萧,苍润吞浑的表象下,蕴藉良多的还是传统笔墨的因素,在他的黑萧山水中,总是精心营造,以十分娴熟的笔法,一气呵成属于自己的艺术氛围。天光、山光、水气、空气,交映汇聚而成自然之态,深刻于缣素之中,长留于天地之间。
李宝林
萧谦中绘画有两大特点:一、勾加皴,有创新。纵观古代青绿山水画,基本走的是张僧繇的没骨法,就连近代的张大千、郑昶等人亦属此类型。他们在画青绿山水时先勾轮廓,后填青绿,不加皴点或少加皴点。但萧谦中却用元人笔法,画宋人丘壑,敷唐人色彩,勾、皴、点、染并举,所作既有唐人之富贵,又有宋人之严整,也有元人之逸趣。虽属传统,已有创新于其间;二、画金碧,有创意。金碧山水画在唐、宋盛行,之后的千年时间几成绝响。如张大千所说:“明则董玄宰墨戏之余,时复为之,然非当行。有清三百年,遂成绝响。或称新罗能之”。
清代末年,上海画坛出现了画风新颖的‘海派’,领袖人物有赵之谦、任伯年、吴昌硕、虚谷等。而北京画坛也并非沉静,于民国初年出现了断档千年的金碧山水。其间擅画金碧山水的有生于1894年的郑昶,有生于1899年的张爰及其弟子何海霞、慕凌飞等,他们比萧谦中均小十几至二十几岁。目前发现张大千于1940年左右作有《仿杨升峒关蒲雪》、《仿张僧繇巫峡清秋》等青绿金碧山水,但从时间上看似乎要晚于萧谦中。目前发现萧谦中最早的青绿山水画作于1920年左右。如果此说成立,那将是萧谦中的一个闪光点,使几近绝响的金碧山水又得到继承和发展。萧谦中的青绿、金碧山水融古人之长,自具面目。“彩萧”富贵豪华,艳丽高雅,魅力无穷,赏心悦目。“彩萧”细而不腻,工而不匠,温而不火,艳而不俗。萧将青绿、金碧山水画法推向一个新高潮,画出一个新境界。
——邢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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