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日报书画艺术编者核心提示:散之先生草书的成就,来源于深厚的文学功底,来源于深邃的笔墨精神,来源于散之先生在章法布局上虚实相生。
林散之(1898—1989),名霖,又名以霖,字散之,号三痴、左耳、江上老人等。安徽和县乌江镇人,生于江苏江浦。自幼喜欢书画。六十年代初入江苏省国画院任专职画师。曾为江苏省国画院一级美术师、省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1972年中日书法交流选拔时一举成名,赵朴初、启功等称之诗、书、画“当代三绝”。
散之先生之所以成为现代草书之大家,与其“以楷写草”的思路分不开,他在谈到学草时说:
(一) 楷书笔法捉草为正
“我到六十岁后才学草书,有许多甘苦体会。没有写碑的底子,不会有成就。先写楷书,次写行书,最后才能写草书”。明确指出了学习草书的途径,又道:先学六朝碑版,继学二王,再进而进入汉魏,其气自古不俗。草书宜学大王《十七帖》精印本,行书宜学僧怀仁《集圣教序》,有步可循,自然入古不俗。
散之先生告诉致力于草书学习的朋友:以草写草是写不出来的,留不住,用楷书笔法写草书才行。对于怎样学习草书,散之先生谈了许多个人体会,总结起来,就是学习草书要先从楷书入手,由楷入行,由行入草,循序渐进,如果一步就介入草书,极易形成狂怪失理之状。
谈到草书的法度,一是草书自身的结字规律,一是楷书的法则。从其自身的结体规律说,无论偏旁部首,钩纡盘旋,都会有一定的结构规矩。如笔画的长一点、短一点、多一点、少一点,甚至极其微小的变化,都会使其成为另一个字或不成字,所谓“长短分知去,微茫视每安”草乖使转,不能成字。因此,写草书是不能任笔为体、聚墨成形的。草书除了其自身规律外,还要遵循楷法。姜夔《续书谱》说:“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尝苟且,其相连处转是引带,尝考其字,是点画处偶相引带,其笔皆轻。虽复变化多端,而未尝乱其法度。张颠怀素最好野逸,而亦不失法度。”
米芾说:“草书不入晋人格辙,徒成下品。”散之先生的草法即出于二王,兼具楷书之严谨,所以他下笔必为楷则,其草法也必然是纯正的。他的草书看似龙飞凤舞,随心所欲,出神入化,满纸烟云,其实,他是用楷法写成的,所以他笔笔行得开,笔笔留得住,绝无漂浮之感。再看散之先生的学书道路:十六岁学唐碑,三十岁以后学行书,学米芾,六十岁以后才学草书。可以说,散之先生是以楷书和行书在结字、用笔、用墨、章法等各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之后才学习草书的,所以他的草书沉着宁静,似快而实慢,有条不紊,一笔不苟。
散之先生说:“现在好多人下笔便草,写得一塌糊涂,真是谬种流传,我看了很痛心。我赠他们几首诗,不是讽刺,希望能改:其一,满纸纷披独夸能,春蛇秋蚓乱纵横。强从此中看书法,闭着眼睛慢慢睁。其二,更羡创成新魏体,排行平扁独成名。自夸除旧今时代,千古真传一脚蹬。其三,摇摇摆摆飞上天,钉头鼠尾钩相连。问君何以如此写?各有看法迈前贤。其四,叹我学书六十年,竟被先生走在前。书法之道真无边,大胆创新惊张颠。”以此告诫年轻的学书者,不能急于求成。写字是为了给人看懂,要有规范,乱画无法度不行。作僻体,高人冷齿,普通人不识,何苦?
对于草书,散之先生的观点是:“要捉草为正。下笔宜慢,求沉着,要天马行空,看着慢其实快,看着快其实慢。快要留得住,又无滞塞才好。未有善行草而不工楷书的。
(二)刚柔相济,笔笔为圆 笔法是书法艺术之生命,墨韵是书法艺术之灵魂。散之先生深刻地领会并实践了古人关于“锥画沙”、“屋漏痕”、“折钗骨”等骨法用笔的论述,他运笔慢行,提按顿挫,笔画粗而不肉,细而不弱,硬朗扎实,外柔内刚,圆浑遒劲,涩、力相间,体现了他深厚的用笔功力。
米芾《群玉堂米帖》中论:“得笔则细如髭发亦圆,不得笔虽粗如椽亦扁。”“瘦劲圆健”是散之先生用笔的主要特征。在相当长的岁月里,散之先生师前贤,求真谛,深入探讨书法用笔的奥妙,千垂百炼,成功地运用了长锋羊毫的柔软性和丰富性。对于笔之圆润,散之先生说:“枯、润、肥、瘦都要圆。用笔要有停留,宜重、宜留,要刚劲有力。屋漏痕不光是弯弯曲曲,而且要圆。墙是不光的,所以雨漏下来有停留。笔要写出刚劲来。要能流得住。快,要杀得住。米字也是骏快,也是要处处能停。写快了会滑,要滞涩些好。滞涩不能像清道人(李瑞清)那样抖,可谓之俗。字宜古秀,要有刚劲才能秀。秀,恐近于滑,故以缓救滑,字宜刚而能柔,乃称名手……不要故意抖。偶尔用力量大而墨涨出来,是可以的。中间一竖要有力,圆满,不让劲。可以内圆外方,不方不圆,亦圆亦方;过圆也不好,柔媚无棱角。正是:笔从曲处还求直,意到圆时更觉方。此语我曾不自吝,搅翻池水便钟王。”
散之先生以浓淡干湿、干而不枯、润而有神的用笔特色,充分实践了古人关于“墨分五彩”之说。他的作品水墨交融,渗化洇散,墨色变化丰富,层次分明;浑然而有天趣,有节奏、有韵律,给人一种“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的美感。亦可体会到散之先生的用墨技法中借鉴了中国水墨画的技法。
散之先生认为:“古人千言万语,不外“笔墨”二字,能从笔墨上有心得,则书画思过半矣。有笔方有墨,见墨方见笔,笔是骨,墨是肉,水是血。非笔不能运墨,非墨无以见笔,笔为筋骨,墨为血肉,笔与墨会,斯臻上乘。会用墨就圆,笔画很细也是圆的,是中锋。
(三)飞鸟出林鸟绕树杈
散之先生草书的成就,来源于渊源的文学功底,来源于深邃的笔墨精神,更来源于散之先生在章法布局上虚实相生,计白当黑,随心应手,匠心独运。
清人邓石如在论章法时说“疏可走马,密不透风,常计白当黑,奇趣乃出。”当年黄宾虹亦告诫林老“古人重实处,尤重虚处。重黑处,尤重白处。所谓计百当黑,知白守黑。”
散之先生作品的章法可谓疏朗有致,平和中寓跌宕,清淡中显秀丽,幻化莫测,妙不尽言。散之先生说:“草字要让得开,如鸟从树中飞过而不碰一片叶子,如蛇在草中穿行而不碰草。草书取势,势不仅靠结体,也靠行行字字间关系。邓石如强调‘知白守黑’。实则紧处紧,空处空,在于得势。此理书画通用……要不整齐,在不齐中见齐。肥瘦大小配合才有意思……字要布得紧,有奇形,收缩这一笔是为了那一笔。要收得紧,放得开,要纸墨相称合一耳。”
散之先生作书时,下笔斩钉截铁,笔锋挺劲矫健,笔身跃动转合,笔根正侧铺擦;在毛笔的运行中,瞬间的调锋转换,或长拉或短驻,或雄伟飘逸,或细腻粗犷,或前呼后应,上下贯通;在其起伏跌宕中使人领略到音乐的节奏美,文学的抒情美,绘画的虚实美和体育的抗争美,表达了林老胸藏万卷书,远游万里,造物万态的艺术内涵,展现了他非同常人的胆识以及笔下阳刚之气和阴柔之韵的和谐统一。
谈到草书的章法、布白,就不由令人想起散之先生诗一般的比喻,他说作草书应如“孤蓬自振,惊沙坐飞”,又似“飞鸟入林,鸟绕树杈”,形象地指明了草书通篇的节奏和韵律。 (编辑:张承肃 吴小燕)
写意精神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产物,是中国传统艺术的精髓,是中国传统美学的核心,也是中国艺术区别于西方艺术的显著特性,在世界艺术与美学领域拥有独立的审美价值和崇高的学术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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