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木村落的绿色救赎——记西藏扎西岗村30年的经济变迁

扎西岗村是一个被大山和森林环绕的村子。（图片拍摄于2015年8月7日）（陈蓓 摄影）

扎西岗村村内的家庭旅馆。（陈蓓 摄影）

扎西岗村村长巴桑次仁的妻子从自家的厨房向外张望。（陈蓓 摄影）

从扎西岗村村长家向外望去，能看到大山、森林和草地。（陈蓓 摄影）

自上世纪80年代至今，扎西岗村在致富的道路上曾发生过两次转变，但方式大相径庭。村长巴桑次仁由伐木到发展生态旅游的经历，是整个村子30年探索经济增长方式的缩影。请看中国日报记者陈蓓从西藏林芝发回的报道。

在过去53年里，扎西岗村村长巴桑次仁悟出了一个道理：岁月沉淀智慧，也教会智者以更贴近自然的方式去生活。

坐在他自己一手经营的家庭旅馆里，巴桑次仁说：“年岁越大，我越能感受到纯粹自然的美。”他最喜欢在日出时去山上和树林里遛弯儿，那个时候，鸟啊，动物啊，还有各种植物竞相复苏，一片盎然。

他说：“我就站在那儿，静静感受万物萌发，这时的自然微妙无比，能调动身上的各种器官，这场视听盛宴是自然对人类的馈赠。”

作为一名藏族佛教信徒，巴桑次仁敬畏自然。而作为扎西岗村的村长，他更懂得做好自然生保护所能带给村民的财富。

扎西岗村位于西藏自治区东南部的林芝，因周围的原始森林植被丰茂，被网友冠以“东方小瑞士”之称。最新的官方统计数据显示，林芝地区的森林覆盖率为47.6％，而在扎西岗村所在地巴宜区，这一数字高达55.1％。

伐木经济

受益于丰饶的植被资源，巴桑次仁的生活轨迹曾两度发生转变，但方式却大相径庭。

1984年，他靠伐木赚取了人生第一桶金。那年，他22岁，和另外5名村民一起砍倒了一棵云杉树。他回忆道：“那棵树很粗，三个人合抱都抱不住，我们后来用一辆马车把它运到了镇上的木材厂。”

那棵树后来卖了大概80元（12.60美元），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要知道，同时期一个国有城镇企业的熟练工人，每月的收入只有40元左右。

随着消息传开，村民们开始竞相伐木，伐木经济也逐渐成为当地人的主要家庭收入来源。巴桑次仁说，他一年可以靠砍树赚7000块。

直到2003年，一次偶然事件让他意识到村民们原本可以有其它更好的挣钱方式。

一天，黄昏时分，他家来了一个背包客求借宿。次日，背包客走时给了他40元借宿费，并留下了几句让巴桑次仁颇感震惊的话：“城里人正是厌倦了忙碌的生活节奏，才到你们这儿享受绿色气息。但是，为什么你们全在砍树呢？”

放眼四周，巴桑次仁第一次感受到了群山的变化：绿色渐褪，山林鲜有生气，儿时记忆中的熊、野盘羊和猕猴等动物和鸟类也都不见了。他随之意识到，村民们无法靠砍伐世代为生，而如果继续滥伐，终有一天大家会自食灾难性的恶果。

十多年过去，巴桑次仁依然相信，当年是佛把背包客送到他家，给他上了这一课。

天然林禁伐

2003年，西藏当地政府开始禁止在原始森林进行商业砍伐。林芝市林业局局长扎西顿珠说：“上世纪80－90年代，我们过分靠伐木加工业提振经济，并由此破坏了脆弱的森林生态系统。”

据扎西顿珠讲，当时，西藏很多地方都和扎西岗村一样靠伐木为生，大规模砍伐造成濒危鸟类和动物数量骤降，并导致山体滑坡频发。

扎西顿珠说，为当地村民找到后伐木时代的经济收入来源，成为当时地方政府最紧迫的问题，“如果我们无法帮助村民寻找能提高他们经济收入的新型经济增长方式，那这个伐木禁令将成为一纸空文。”

扎西顿珠的担心并非毫无根据。据巴桑次仁回忆，政府禁令并未立即停止砍伐行为。他解释说，大多数村民以此为生了近20年，突然让他们寻找新的谋生方式并不容易。

2005年，国家出台了公益林管理办法，规定国家级公益林平均补偿标准为每年每亩5元，其中3元给护林员，另外2元给地方政府购买树苗。该办法一定程度上帮助杜绝了非法采伐。

扎西岗村有64户居民，各家根据实际情况选派护林员，每天巡山禁伐。村子每年获得公益林保护补贴超过130万元，人均约4500元。这笔补贴对鼓励巴桑次仁和村民们发展生态旅游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生态旅游

多个因素最终帮助巴桑次仁和扎西岗村的村民走上了发展生态旅游的路子。那位不知名的背包客和国家的砍伐禁令成为开启这条道路的动因。

作为村长，巴桑次仁开始向村民普及生态保护的知识，并告诉大家过度砍伐对子孙后代的危害。作为有经济头脑的商人，巴桑次仁也从越来越多来村里度假的游客中看到了商机。

政府的政策扶持成为发展生态旅游的一个主要推动力。巴宜区旅游局的负责人刘舜江说：“最初村里的家庭旅馆很简陋，规模也小，大约只有十几户能提供备用房供游客使用。”

2009年，政府拨款91万元作为扶贫基金，村里20家贫困户拿到这笔钱后，建了家庭旅馆。随着客房量增加，游客人数也随之上涨。

巴桑次仁本人也从整个村子的规模经营中获益。2009年，他家的家庭旅馆年收入超过10万元，而在2003年这一收入仅为两万元。

去年，巴桑次仁花了160万元新盖了26间双人房，单在七、八两月旅游旺季期就盈利了18万元。

村民们争相赶上了旅游这趟快班车。全村64户居民里，目前有42户在经营家庭旅馆，去年合计年收入达589万元。

巴桑次仁对此感慨道：如果扎西岗村依然乱砍乱伐，这笔财富是不会降临到大家头上的。这也是这位颇具商业头脑的村长在过去30年的致富道路上所悟出的理儿：无论做什么，不管有多大的经济利益，保证村子的生态不受破坏永远是不可触的红线。（记者 陈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