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超载货车司机服毒自杀前的59天:曾偷拍超限站执法 (1/5)
张高兴停在罗庄超限站货场里的货车,因为起过火,车头玻璃发黑。
“虚假”卸货
11月28日、29日,阴雨不断。超限站货场里,只停着张高兴的货车。
张高兴夫妻喝农药后,超限检测站成为“摆设”。检测辅道前,站着交警、运管、超限检测站的工作人员。多数时候,货车呼啸而过。偶尔,交警打出手势,示意货车靠边,却被无视,也未见工作人员追截。
李江磊说,到罗庄超限站前,他们过了两个超限站,“很容易都解决了”。过超限站时找人“带路”、塞钱,是公开的潜规则,“一般都是几百块钱”。
“逼死”张高兴的“按规定必须先卸货”,是否真正得到遵守?
李猛(化名)的货车,在张高兴的货车被扣后数天,也在罗庄超限站被扣,“当时,超限站工作人员推动移动围栏,货车紧急刹车,右车灯仍被碰坏”。
货车拉的也是电煤,同样经过改装,经检测超载约80%。
“不超载就赔钱。”李猛计算说,货车本身17吨,可拉23吨煤,从新密拉到商丘,每吨运费88元,运费不到2000元,不说司机工资,连油钱都不够。而超载30多吨,像这样的活两三天跑下来,利润约1800元。
李猛的货车被扣后,也被要求卸货。
“20多天后,我的发货方和收货方沟通好了,我才敢卸货。”李猛说,在超限站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司机将货车开到前方100多米远的废弃加油站内,卸掉一部分煤后,回超限站复秤,然后,工作人员找来挖掘机,将煤原车装回。
“这种情况,并非我一个。”李猛说。
对此,段长江说,卸货必须在超限站的货场进行,“我不知道这样的事”。但在追问下,其又表示,有时货场比较脏,会在外面找块干净的地方卸货,但他没听说过卸完货原车装回的情况。
依据规定,超载80%可处罚款1000元以上3000元以下。李猛说他最终被罚款1500元,“取了个中间数”。和张高兴不同,他的货车改装未受处罚。
“如果你沟通不太好,超限站可能就会喊运管来处罚。”李猛认为,处罚项目、数额的随意性都很大。
举报疑云
货车被扣后,张高兴托了一些人说情,但还是必须“先卸货”。民权县通报称,在张高兴货车被扣期间,曾有四名自称艾滋病者,到超限站要求无条件放车。
澎湃新闻调查发现,被扣车后10多天里,张高兴曾在超限站斜对面的宾馆三楼,用手机偷拍超限站执法。近20条偷拍视频中,有时货车停在超限站前,并未进入检测辅道,短暂停留后驶走,有时还能听到张高兴说“这是带车的”。
张高兴此前的跟班司机古明(化名),曾参与偷拍。
“他想看看,为啥别人的货车都可以过,我们的车就要被扣下来。”被问到张高兴是否想拿视频威胁超限站,古明说:“没法跟你说,我也不知道咋说。”
古继伟是古明的堂兄弟,曾多次陪张高兴到超限站处理问题,因他有个朋友认识段长江。有一次,他见到段长江,段接了他朋友的电话,表示可以罚五、六千元,但必须先卸货,“有时间再处理”。
当晚,古继伟多次拨打段长江的电话,无人接听。夜里,终于有人接听,对方反问段长江是做什么的,“我跟他说段是大队长,对方说他是宁陵县(与民权县相邻)的交警,段长江涉嫌酒驾,人被扣了”。随后,古继伟到超限站将此事告诉当班领导。
“那晚,我和古明、张高兴、李江磊,都住在超限站斜对面的宾馆,段长江酒驾不大可能是张高兴举报的。”古继伟说。
李猛告诉澎湃新闻,10月中旬,段长江酒驾次日,张高兴打电话说,如果可以不卸货,就不追究段长江酒驾,否则,会向商丘、民权有关部门举报。“我车卸货处理时,问张高兴酒驾的事怎么样了,他说段长江被停职了。”李猛说。
张高兴是否向商丘、民权相关部门举报过超限站执法,以及段长江酒驾?古明、古继伟均称“不清楚”。古明说,张高兴喝毒药前,段长江已被停职。
段长江承认自己曾在宁陵酒驾被抓,但拒绝透露详情。对自己是否遭张高兴举报,他请求“不要再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