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青春 洪合镇少年杀人事件

来源:中青网
2016-05-04 14:37:51

无处安放的青春 洪合镇少年杀人事件

案发时的监控录像。

就像香港电影演的黑道一般,一路走一路有人加入

国道320把洪合镇劈成两半,卡车每天从这里呼啸而过,带走小镇生产的羊毛衫,运送到上海、杭州,再上船远赴欧美,直到最后变成财务报表里那一栏栏上涨的数字。

这条道路和镇子主路交叉的地方,便是小镇最繁华的海宁路口。毛衫城、银行、宾馆把这里围得满满当当,车子鸣笛的声音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不过眼下,羊毛衫生意彻底进入淡季,这几年市场“一年不如一年”,许多小街紧挨着的毛衫小作坊,几乎都关上了卷帘门。拥有好几个进出口大门的嘉兴毛衫城也过得够呛,整个下午没什么人进出。

小毛也闲下来了。这个春天,父母过完年干脆留在了云南老家修房子,他跟着姐姐回到洪合,不过,没事干的日子越来越多,只能去网吧和溜冰场打发时间。

两年前他就辍学了,英语试卷的分数一次比一次低,这个1.65米高、染了一头黄发的少年彻底没了上学的兴致。他跟父亲讲,比起再去学校“受折磨”,不如跟着父母,每天从早上6点给羊毛衫套口到夜里1点,“还快活些”。

那时候父亲艾正品劝过他,“我是想供你读书到大学的,你现在不读了,以后不要恨我。”

“咋可能嘛!”他信誓旦旦地说。

他在溜冰场、网吧、KTV交到了不少“兄弟伙”,这些云南文山少年之间,不流行喊名字,而是像小说里讲的那样,用“小毛”“吊”“拽”“药”这些称号,代替名字。

“兄弟伙”和他一样,平时给羊毛衫套口,最近也都在家闲着。这回,他遇着事儿,一喊,兄弟们都出来了。

“吊”就是其中一个。那晚9点,他正和女友吃完宵夜,这个平常的周一,他原本打算送完女友就回家睡觉,但小毛的一个电话,把他叫了出来。

聚集人手的地方是村里的一家小卖铺。店里闹哄哄的,七八个人推搡着,让“吊”跟着一起去桥头。

“吊”心里很清楚,“喊这么多人,肯定是要去打架了。”这个19岁的云南少年,两年前和父母一起来到嘉兴打工,这几年,一家人靠套口挣了点钱,他还交了不少朋友,甚至谈了女朋友,“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去打架”。

可他不敢拒绝小毛的邀请。

“如果不去,他们以后肯定要骂我,也许以后任何事情都不会叫我了。”这个1米6出头的小个子,最终下定决心,从同伴手里哆哆嗦嗦接过了一根80厘米长的木棍,站上了桥头。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派的“老大”小贵也在四处喊人。

一个15岁的少年在海宁路口,碰到了怒气冲冲的老乡小贵。顶着一头“红毛”的小贵带着七八个人,冲他喊道,要去打群架。

他一愣,随后乖乖地锁好车,跟着他们朝镇外走去。走到嘉兴银行时,三四个他“完全认不到”的男孩加入队伍,他们的手里拿着一把钢管和铁棒。

就像香港电影演的黑道一般,一路走一路有人加入,走到中邦菜场时,队伍已经壮大到二十来个人了。

这其中,包括15岁的龙龙。

已经没人说得清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了,他个头很矮,1米5几的小个子站在人群里一脸的娃娃相。母亲何丽云还记得,那个晚上,儿子被朋友叫出去时一脸茫然,“他不晓得要去干什么,但还是去了。”

在那之前,这个母亲对儿子的印象只停留在,辍学后龙龙“安安静静地给羊毛衫套口”的样子。干完活儿,龙龙喜欢买碗泡面,“边吃边看光头强。”“很听话,很懂事的。”她不住地念叨,却说不出光头强到底讲了什么故事,也不认识儿子任何一个朋友。

夜里10点半,40多个来自两个不同阵营的少年,陆陆续续从洪合镇周边的村子聚集到案发现场——永兴桥。镇子这两年大拆大建,周边的农房清一色地被“花园式小区”、别墅所代替,连带着,这些以羊毛衫套口为生的家庭,也分散到了洪合镇周边的各个村庄。

永兴桥有些远,小贵和同伴用父母白天拉货送货的三轮车,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桥头和镇子,将几十个“兄弟伙”挨个送上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