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范在检查砷中毒患者病情
中国地下水砷污染风险地图
20多年来,内蒙古自治区孟克哈日根嘎查47岁的村民吴智强带着一身“怪病”,跑遍了当地和北京的十几家医院。他手掌上长着密密麻麻、大小不等像老茧一样的肉刺。“这层‘痂子’硬硬的,一拿东西就磨得钻心疼。”吴智强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他身上也长了很多,黑的、白的、青的,“像花地毯”。
让老吴染上这身怪病的罪魁祸首,是化学元素周期表中排名33的砷——它最为人熟知的是其氧化物,砒霜。砷会从地层中渗析到地下水,长期饮用砷超标的地下水,容易罹患饮水型地方性砷中毒(简称“地砷病”),严重者可导致肺癌、皮肤癌等癌症。
在《科学》杂志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中,吴智强所在村子的位置,以及与之毗邻的差不多整个河套平原,基本被涂成红色或黄色,这意味着,吴智强生活在水砷污染高风险地区。根据文章提供的预测模型数据,和老吴一样,生活在地下水砷超标的高风险地区的中国人有1958万人之多。
中国疾控中心环境流行病研究室副主任尚琪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对这个数字表示基本认可。论文的作者之一安妮特·约翰逊则指出了问题严重性:“在高危地区,砷的危险与高人口密度是同时存在的。”
论文第二作者、中国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孙贵范向中国青年报记者表示,很多年来,除了已发现的砷中毒病区外,有关部门还不清楚哪些地方的地下水存在砷污染。“这个模型简直是太重要了。”孙贵范说,“改水技术容易实现,但首先是知道哪些地方可能存在砷污染。”
像中国这样幅员辽阔的国家,对每一口地下水井进行监测极其困难
8月中旬,刚从云南弥渡县回到沈阳的孙贵范,没过几天便乘坐飞机到瑞士。在过去的20多年里,他几乎走遍全国,进行砷危害研究。在苏黎世瑞士联邦政府水科学与技术研究所,《科学》杂志的“东家” 美国科学促进会专门为瑞士、中国、西班牙三国研究人员合作完成的《中国的地下水砷污染》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这一期《科学》杂志的封面,用的就是一张“中国水砷污染风险地图”。
去往发布会的路上,孙贵范还对在弥渡县见到的情景历历在目。因为水源缺乏,当地老百姓不得不使用附近的温泉水,而那种水含砷浓度较高。
早在上世纪60年代,我国居民开始大规模使用管井(也称手压井)汲取地下水作为饮用水。“通过手压井抽出来的很可能是受砷污染的地下水。”孙贵范介绍说,“由于地质学和地球化学等许多因素的影响,砷很容易从地下岩层中溶到水里。”世界卫生组织目前给出的地下水砷含量的推荐值是每升水含砷0.01毫克,长期饮用的地下水若超过这个值,就会造成砷的危害。
吴智强所在的村子,全村人口229人,出现砷中毒的村民占到十分之一。据村支书介绍,像吴智强等三四个人是最严重的,已经基本丧失劳动力。
据相关研究,长期摄入砷,会引起皮肤色素沉着、手掌和足底角化过度、肝病、损害心血管和肾功能。“最严重的是癌症。”孙贵范说,“砷是国际癌症组织确认的第一类人类致癌物,这就是全球关注它的重要原因。”
瑞士的那场新闻发布会通报了三国研究人员历时4年的研究成果。在文章提供的一份“中国水砷污染风险地图”中,新疆、内蒙古、山西等地被涂成表示较为严重的深红色和黄色。
除此之外,一些过去被排除在外和未知的高风险地区也被标注出来,包括辽宁西部、山东、江苏、安徽、河南等江淮地区、四川中部,以及甘肃的黑河盆地等区域。北京个别地区也存在风险。
而早在论文发布4个月前,美国马里兰大学巴郡分校化学博士周景就发微博称,有除砷技术快10年了,就缺国家发布的数据。她还特别强调:“最欢迎这类信息!没数据,让技术也无用武之地。”
从2001年到2005年,卫生部组织全国地方病研究单位对国内44.5万口水井进行了砷污染监测,但这还不到总量的八分之一,若要全部完成估计还需20年的时间。正如《科学》杂志副主编尼克·温金顿在新闻发布会上指出的,“像中国这样幅员辽阔的国家,对每一口地下水井进行监测是极其困难的”。
2009年,中、瑞、西三国的科学家开始合作,试图以一种新的模型来预测中国地下水砷浓度的高低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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