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母求学”道德模范变性之路:活成最美好的样子

来源:新京报
2014-08-22 07:59:04

  “最苍白的角色”

  初中时,刘霆给自己制定了生活目标,给母亲看好病,让妈妈活在这世上。

  为此,他搁置下“变成女孩子”的愿望。

  原因是,除了母亲,他已经没有亲近的人。

  校园生活给刘霆留下的记忆是嘲笑、鄙视,他常会被大个子的男生突然拦住,甚至被直接拖出教室,让一堆男生围在中间,“说,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不愿承认自己是男生,又不敢承认是女生,刘霆只能红着脸站在那,不知所措。

  “从小学到大学,我从来没有过一个真正的朋友。”刘霆说,他始终在两性的中间地带徘徊。自认为是女生,却因为男性的生理特征而被女生们拒之圈外,而“男生的生理反应、欲望、行为方式我从来没有,是最绝对的边缘人。”

  至今,爱情都没有出现在刘霆的生活里,他只暗恋过三个男生,也都止于暗恋,他怕别人知道后“会呕吐”。

  大学毕业后,曾有一位作家联系刘霆,想写写这对母子的故事。了解了刘霆的经历,作家大失所望,“这是有史以来最苍白的角色,你的人生里怎么可以没有恋爱呢?”

  在鲁峰看来,刘霆的情况属于易性癖,“女性心理倒错”。

  鲁峰是南方医院整形外科主任医师,他分析,患者属于先天性的改变了自己的性别认知,心理性别和生理性别发生错位,极容易发生严重的心理问题。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复兴医院的一项研究资料表明,易性癖这种病不为公众熟知。患者需要忍受对自我身体的巨大厌恶和外界的极大误解,在该研究的12个案例中,有8人都曾试图自杀。

  刘霆也有过自杀的想法,在他拼命挣扎着做男儿身、却无法改变初衷之后。

  失败的挣扎

  无数次冲动,让刘霆甚至决定随便在一次演讲中,大声宣布自己“不男不女”的事实。这个想法马上被母亲炸雷般的话打断,“你这样怎么对得起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

  2009年,在陆永敏的干预下,刘霆决定“投奔”男同学们,学习如何做男人。

  为了能和男生们打成一片,他主动为他们收拾房间、打扫卫生,尝试几次后,他发现自己仍然被排斥在外。

  陆永敏让刘霆学过男生走路,“步子跨开,架子大一点。”结果刘霆学着学着变成了同手同脚。

  刘霆甚至逼迫自己学抽烟。“很多男生不都抽烟吗?”

  如果这样能“更男人”,陆永敏也可以接受。她为儿子买了心目中的好烟回来——一整条“利群”。

  仍然没能坚持多久,和男生一起吞云吐雾让刘霆觉得“喘不过气”,“心情不好时为什么非要抽烟呢,难道不能吃水果代替吗?”

  在刘霆的回忆里,那一年的尝试“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后悔死了”。

  刘霆和母亲生活在浙江临安。尝试失败后,刘霆决定外出闯荡,“到大城市,没人认识我,也不会有人嘲笑我”。

  可他放不下母亲。

  陆永敏记得,儿子准备远行那天,最后一次带自己上街配药,雾蒙蒙的天,两人穿过马路,一句话都没说。

  回到家,在厨房为母亲准备最后一顿中饭时,刘霆突然转过身冲进卧室,扑通跪倒在母亲面前,“妈妈,我有罪,我怎么可以想到放下你呢?看到你苍白的脸,我良心就指责我,我真的不该出去,我要照顾你”。

  被钉住的“靶子”

  刘霆有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钉在墙上的靶子”,动弹不得,“流言、羞辱,所有人都可以拿着‘飞镖’,往我身上扎”。

  他最惧怕的,是性别问题也成为别人的飞镖所指。

  赴北京领奖前,为了不显得“女里女气”,临安市文明办的人为他剪短了头发,换上男式衬衫。

  台上聚光灯,台下边缘人,这种强烈对比,使刘霆产生又一重分裂。“台上做人家的榜样,说孝心和传统,下台之后,走在路上我又要被别人在背后嘀咕‘这人真变态’”。

  最根深蒂固的分裂,在于刘霆母子对道德与变性之间的认知。刘霆的第二个人生目标就是“变性”。

  这个想法刚一表达,就被母亲强烈拒绝。

  陆永敏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抱着一个舞女跳舞,后来知道那“女人”是“人妖”,便冲进厕所大口呕吐。

  联想到自己的儿子,陆永敏一下就哭了,“儿子你不要做变性人啊,变性人是会让别人呕吐的”。

  刘霆自己也有一道坎儿。在成为模范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认为“变性”就是大逆不道。“这和很多人眼里的传统道德有很大冲突”。

  他要回报社会。既然成了模范,又获得过社会捐助,他就负有道德上的责任。而“变性”在他看来,是道德模范最不能做的事。

  刘霆宣布接受变性手术之后,浙江省文明办的人给他打电话,希望他不要提及道德模范的身份。有媒体报道后,他们又通知刘霆,再有媒体采访,一定要向他们申请。

  前天,临安市文明办一名工作人员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刘霆作为成年公民有变性的权利,他们持理解宽容态度,但道德模范的身份与变性是两回事,不希望媒体过多报道为“道德模范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