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品“零差价”是破解“看病贵”的良方吗
讲述者:北京同仁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医师 杨建林
某中药换包装后身价翻一番,一些常用药从出厂到医院售价猛涨20倍……频现的药品提成丑闻,在令老百姓慨叹“看病贵”的同时,也将现行公立医院实施的以药养医制度,推向改革的前台。
而新一轮医改的一大亮点,就是在公立医院中推行基本药物“零差价”制度。即不再让被医院加价的这15%,助推老百姓的看病负担。
目前,该制度已在山东、陕西、安徽等全国多个县(市、区)的基层医院试点,效果不错。据媒体公开报道,在一些基层医院,百姓拿药价普遍比大医院便宜了30%。
杨建林主任所在的北京同仁医院,也是试点医院之一。在他看来,药品“零差价”可以解决一部分“看病贵”问题,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医药费用高的主要因素,不在于末端的这15%,而在于药企和中间环节。”
据他介绍,药企的逐利特性和臃肿的中间环节,正在“逆向淘汰”一些经济实惠的药品,药品“零差价”与它相比是小头。“同一种药,牌子越来越多、包装越来越精,效果不一定好,几元一瓶的药已经很难找到了。”
据披露,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每种药品从研发、生产到上市,都要经历生产商、采购商和经销商等环节。在定价部门、招标部门、医院药事委员会面前,一家药企要在“同伴竞争”中脱颖而出,经常要以高额投入来“打通”这些环节。有的投入,甚至能占到药品出厂价的十几倍。而最终这些中间花销,肯定要由患者埋单。
在日益膨胀的投入面前,几元的“薄利药”自然难抵成本,“金贵药”甚嚣尘上。
“另外一个关键问题是,医生收入总体偏低,目前,其待遇很大程度上要靠这15%加价来补。你取消了医院加价,国家就要给予资金支持。”杨建林主任认为,否则,其他变相的加价还会涌现。
“据我所知,为了弥补收入不足,一些医院已经出现了挂号费上涨的问题。这说明单方面强调药品‘零差价’是不行的,没有财政扶持,难免‘按下葫芦浮起瓢’。”他说。
“按病种付费”破了大处方,能保证“疗效好”吗
讲述者: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核医学科主任医师 李春林
去年8月1日起,“按病种付费”已悄然取代“按项目付费”,在北京6家医院开始了试点。这个旨在控制“大处方”、“过度医疗”的医保支付方式,被卫生部部长陈竺形象地比喻为给病人“吃套餐”。
“套餐”怎么吃?
通俗地讲,就是把108个常见病种“打包”,根据病人的年龄、疾病诊断、合并症并发症、治疗方式、病症严重程度以及疗效等多种因素,分成若干组,每组确定一个报销“上限”。同组的病人从入院到治好出院,治疗费用不能超过这个“上限”,否则由医院“埋单”。
“以前按项目收费,医生容易多做检查,从而助推了‘看病贵’。现在试点按单病种限价收费,在我们医院,对抑制‘大处方’是有效的。”李春林医生所在的友谊医院,正是试点医院之一。他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但我国现在的医疗合理性比较差,这种情况下,若单一地搞单病种收费,有点超前。”
比如,既然定“上限”了,是否会牺牲患者的治疗效果?李春林医生所在的医院,为了“扬长避短”,采用的是DRG诊疗规范化路径管理,即把治疗一种病的标准化诊疗规范全部列出来,按标准化流程走,不能更改或省略,以保证每位病人“该做的检查、治疗项目,一个都不少”。但此举在他看来,又过于机械。
“像做汉堡包一样,两片面包中间,是先夹肉还是先夹生菜?顺序不能变。一旦变了,要在电脑上一一填写变了什么,为什么变,很繁琐,加重了医生的负担。”他的一位在北大人民医院的同行也表示,“更重要的是,看病不是这么机械化的,流程上写着第3天换药,但病人吸收很快,第2天就需要换药;流程上写着用1个注射器,结果用了两个注射器;再加上很多并发症是难以预测的,这样试图用一个框子来‘框住’花费,能适应千差万别的病人和千变万化的突发情况吗?”
此外,李春林认为,限价也不利于先进医疗技术的使用。“合理的医疗流程和机制,要用技术来承担,但设置上限后,费用不足以使用先进技术,这时医生就会采取保守治疗方案,对患者不利。”
他举例说,比如,肿瘤病人来了,医生首先要作科学判断,“搞清楚了再治”,但这需要一个检查过程。“如果按病种付费,医保只拨给医院1万元,在化验的过程中就花完了,那就只能直接手术。在没搞明白病情的前提下手术,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李春林认为,如果从解决“看病贵”的角度评价,按病种付费的确是一个办法,但“基本医疗只解决基本问题”。“就像在餐馆里吃饭,如果说目的就是吃饱,那么,服务、营养、环境等条件是保证不了的。”
权衡以上利弊,他认为目前按病种付费还不足以完全代替按项目付费。“如果要实施这一方案并根治‘看病贵’,第一步就是全面、高水平地落实医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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