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 马晓晴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鑫昕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1年04月30日 04 版)
互联网和阿土列尔村的距离,从未像今天这样近。
位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支尔莫乡的这个小山村,曾经鲜有外人进来。从山底小学到山顶村庄,海拔高差近1000米。2017年之前,当地村民进出的唯一通道,是垂挂在悬崖上的一段段藤梯。
在互联网上,鲜有人记住这个村庄的真实名字,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出名。2016年,这里因媒体报道而被外界所知,孩子们贴着悬崖攀爬藤梯上学的画面令人心惊,“悬崖村”从此广为人知。
如今,在某视频平台上,冠以“悬崖村”的社交账号多达几十个,粉丝数也从几十到几十万不等。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能看到有人在直播“悬崖村”的日常生活。
“天梯”是“悬崖村”出镜率最高的元素。2016年,为改善“悬崖村”的出行条件,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和昭觉县两级政府共拨款100万元,用大约1500根、40多吨钢管搭起一条钢梯。从此,悬挂在绝壁上的藤梯成为历史。直上直下的钢梯不仅安全、稳固,还大大缩短了村民的出行时间。
“悬崖村”村民某色拉博曾经只用15分钟就跑完了从山上到山脚的2556级钢梯,他是村里第一个将村庄日常生活上传到互联网的人。
2017年,初接触互联网时,某色拉博能看上一整天的短视频。后来他尝试着自己当主播,他将一段孩子走钢梯的视频发到网上,意外得到了平台的推荐。
如今在视频中,他不只是“悬崖村”的一名普通村民,而是网络红人“悬崖飞人拉博”。某色拉博发现,直播和短视频可以让更多人了解自己的家乡,也能吸引外地游客前来旅游打卡。
于是,“悬崖村”的日出与云海、吹唢呐的彝族老人、彝族火把节以及村民上下钢梯搬运生活用品,都成了他的拍摄素材。
互联网不仅让外界透过屏幕了解到这个大山深处的彝族村庄,也让世代生活在“悬崖村”的青年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家乡。
“开直播之前,我从没发现家乡有多美。”某色拉博说,大家经常在直播间说“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吗”或“这辈子必须要爬一次‘悬崖村’,到山顶上看一次日出”。
他表示,不少游客就是在直播中认识了“悬崖村”,又因为这些直播,从广东和河北等地专程前来打卡。
如果说“天梯”从物理上打破了“悬崖村”的遗世独立,那么网络则改变着越来越多村里年轻人的生活观念。
“刚开始直播时,我不太会说普通话,也不认识字,边直播边跟着粉丝学。”村民吉克九里说,接触网络以后才发现,如果小时候有机会好好读书,也不至于现在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
“以前觉得读书没有用,加上山里交通条件差,虽然读过小学,但像没有读过一样。”吉克九里希望,以后自己能带孩子走出大山,让他们好好读书,看看外面的世界。
昭觉县古里镇镇长、阿土列尔村第一书记帕查有格说,网络是“悬崖村”年轻人对外面世界的探索,他们在网络中获取新认识,个人的见识和能力都得到很大提升。“一开始会说普通话的人还不多,会说的也说不好。现在通过网络和游客,年轻人的普通话水平都有了非常大的提升。”
采访中,吉克九里提到,自己的三儿子罹患脑瘫,孩子快1岁时还不会坐、不会爬。正是因为一群在直播中结识的网友,他才得以有机会带着孩子前往成都和北京看病。吉克九里并不知道北京在哪里,他和家人从来没想过能带着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看病。
像某色拉博和吉克九里一样,“悬崖村”的拍摄者们几乎没人接受过专业培训,他们没有固定的脚本,也谈不上什么拍摄技巧。
但就是这些不加滤镜的原生态视频,让一个真实的“悬崖村”出现在网络的另一端。人们围观“悬崖村”的变化,也试图通过某种方式参与其中。
除了传统的捐款捐物,在直播间,有人提醒“悬崖村”的主播们,拍摄时应该怎么说、怎么拍才有更多人看。有人尝试帮他们介绍工作。也有人鼓励他们通过考驾照和参与职业培训的方式提升个人技能,以获得更加稳定的收入。
2020年5月12日,阿土列尔村的84户建档立卡贫困户告别悬崖,走下钢梯,搬到了位于昭觉县城的易地扶贫安置点。短视频平台上,越来越多的镜头对准了搬迁后的新生活。
当地政府对“悬崖村”进行了旅游开发。帕查有格介绍说,2019年,有约10万游客来到“悬崖村”旅游。“就算游客少的时候,也能保证每天有两三百人。”
现在,吉克九里准备在县城开一家彝族服装店,他希望早日做成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某色拉博则放弃了直播,在当地一家旅游公司做宣传和旅游向导,为远道而来的游客介绍悬崖村的美景美食。
每个月4000元左右的工资,让这个曾以种田和养殖为生的年轻人,在家门口实现了稳定增收。“晚上看星星,清晨看日出,爬爬钢梯,或者带着大家在草原上放牛。”某色拉博摸索出一套自己的待客之道。
越来越多“悬崖村”的年轻人开始吃上“旅游饭”。按照规划,这里将通过开发彝族特色旅游项目,进一步衔接乡村振兴。
“过去闭塞的彝族小山村与外界联系得越来越紧密了。”帕查有格说。
2021年04月30日 04 版
(王鑫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