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3年拍国人生孩子纪录片:生育就是战争 有人生死

来源:中国青年网
2016-12-30 10:09:00

学会彼此开解,成了持久“抗战”的必杀技。

“我羊水破得太早了,孩子现在只有两斤多。”

“我办公室的同事,出生才2斤,现在长一米八几……”

“小孩如果不好,你会放弃吗?”“不会,肯定不会。”

“做大人真难呀,真是太难了……”

“会有奇迹的。”

“生个毛毛怎么谈的都是钱?”

郑清明每天早上睁开眼,催款单会准时出现在床头柜上。最初护士会吆喝着送催款单,像是生活一次次向他吹起挑战的号角。

后来全科室都知道了他家的情况,催款单出现时便不再有人说话。

“没有钱,恐怕你的期望值要调整。”妇产科主任李家福查房时提醒,“血库的血没有钱是不好办的”。

李家福是这场“战争”里至关重要的人物。做产科医生25年,他一年操刀的手术近千台。在陈为军的纪录片里,他被视作“拆弹部队”首领——帮高危产妇渡过难关。

“输我的血行不行?”“你只能输400ml,解决不了关键问题。”李家福算了一笔账——一个孩子一万五,加上大人手术费,至少需要5万块钱,“5万块钱,你去哪儿买3条人命?”

5万块钱是横在郑清明面前的又一座大山。

他有着漫长的打工史。20多岁开始打工。抬过石头,打过混凝土,在上海家具厂打过杂。赚过最多的钱是170块一天,在烟台帮人扎钢筋。

到四十岁时,他终于攒了7万块钱,翻新了房子。“房子”是他人生中翻过的第一座大山。次年,他在打工途中认识了被拐卖的“陈小凤”。

“陈小凤”怀上双胞胎,是郑清明唯一一次感觉被老天“厚待”的时刻。如今,他靠在医院的墙上。焦灼和窘迫在他脑门上拧出几条青筋。

他唯一的期待是孩子能在老婆的肚子里多呆几天。“在肚子里,总比在保温箱里便宜。”

别过头,他擦了一把泪,继续给“陈小凤”擦拭身体。

三年后,电影上映。李家福跑到汉口电影院“暗访”影片的口碑。观众纳闷,“生个毛毛怎么谈的都是钱?”

钱,是李家福每天查房谈话中绕不开的话题,“一半以上都跟钱有关”。

按照经验,早产儿由于各个脏器发育不足,“28、29周的孩子没有五万十万,很难养活”。在中国,早产的费用对社会和政府来说,仍是一个未解难题。

李家福接生过一个最小600克的婴儿,“巴掌大”,住在新生儿科半年,花了25万。还有一个产妇,总共费用需要11万,家里把车都卖了,还差2万,“非常难”。

因为出不起治疗费,孩子没养活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医院不会对产妇见死不救。”杨桂芬是“陈小凤”的主刀医生,她在电影院看了郑清明一家筹钱的过程——找信用社未果,借了几十家,不但挪用了亲友给儿子娶亲的钱,甚至还借了高利贷。

“该救人的时候肯定会救人,就像应该催你缴费就一定要催一样。”她说。医院曾不止一次救助过欠款的病人,有按期归还的,也有反咬一口,“谁让你当初救我的?”这使医生和医院感到尴尬,“既不敢说没钱我们也会救,也不敢见死不救。”

但郑清明自始至终都明白,能依靠的只有乡亲和自己。

一筹莫展时,他曾跑进离外科楼一百米远的器官移植中心。“你们收不收肾?”他前后拦了三个医生询问,差点惊动了保安。

“陈小凤”并不知道,郑清明比她哭得还多。

医院出门,一条马路之隔,就是水果湖。吃饭的空隙,他沿着湖边走,眼泪像路边的法国梧桐叶,簌簌往下掉。回到医院时,他递给“陈小凤”的是8块钱一碗的猪肝面,他肚子里一天三顿装的都是3块钱一碗的热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