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形战场时刻进行着无声较量
非法测绘：偷走你的安全空间
■曹 琦 于蕙姿
5月14日，首届全国青少年海洋测绘地理信息文化科技周在青岛拉开帷幕。该活动融海洋、测绘地理信息科学知识为一体，引导广大青少年了解和学习海洋及测绘地理信息知识。顾 纳摄
吃饭找餐厅、出门叫出租、跑步计轨迹……生活中，我们时时处处都需要用到地理信息。
2016年5月25日，空军某部干部王冰请假外出，通过打车软件预约了出租车，没想到出租车司机对他所处的位置了如指掌，还给他炫耀手机地图上收藏的数十个重要位置点，王冰看到，手机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这些位置的地理坐标，这让他心头一紧，因为其中几个重要位置点的信息，都属于机密。
地理信息，特别是高精度的地理信息数据，是国家重要的信息资源。现在，借助定位功能的设备或手机导航软件，人们可轻易获取地理信息，并通过互联网及时传输，而这也为非法测绘提供便捷。
边远地区态势严重
2016年4月14日，无航拍资质、未申请空域，北京国遥星图航空科技有限公司员工操纵航模飞机进行非法航拍测绘，被空军雷达监测发现。
笔者了解到，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每年都会发布上一年度《关于测绘地理信息违法典型案件的通报》。从近5年的通报可见，我国西部边远地区的非法测绘情况比较严重。
其次，加工印制或出口“问题地图”、无测绘资质或伪造测绘资质进行非法测绘，这两类案件是最常见的违法行为。2015年的通报中公布了9起案件，其中5起为第一类性质，其余4起为后一种性质。
另外，外国组织或个人非法窃取我国重要地理信息的行为常年都有发生。新疆、陕西、辽宁、吉林等地为事件多发地区。
2015年6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测绘地理信息局接到有关部门移交的一起擅闯军事禁区、涉嫌非法实施测绘活动的案件。经查，2015年4月，焦某以寻找陨石为名前往罗布泊中部区域，途中多次使用手持GPS接收机采集地理信息数据。经鉴定，焦某持有的手持GPS接收机共存储了35207个中国境内地理坐标，涉及7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采集时间从2009年持续到2015年。
陕西省测绘地理信息局相关负责人告诉笔者：“近年来，陕西省已抓获境外非法测绘人员多名，非法测绘案件呈上升趋势。”他进一步说到，许多涉外非法测绘活动多打着旅游、水资源调查、登山探险、文物考古等幌子，但实际上瞄准的却是中国的交通要道、重点国防项目和军事设施等。
重要目标的地理坐标数据、重点区域的影像数据等，是精确军事打击的数据支撑；重要基础设施或能源、矿产、地质等地理信息，一旦被外国情报机构所掌握，外方采取反制措施，将使我国在国际竞争中处于被动地位。
隐形测绘更让人担心
非法测绘，指没有经过许可，没有以自己的经济活动为要求，或者为其他活动提供测绘保障，而进行的非法信息采集。
哪种情况属于非法测绘？中国地质大学教师刘欢举例说，如果某个地区明确标绘出了重要的战略设施、国家重大的项目，并且标绘出了详细的坐标，就是涉密了。此外，涉及到国防基础设施、部队的驻地、武器装备的部署等涉军地理空间信息一般都是涉密的。
“看得见还不等于找得到。”刘欢给记者解释说,照片再清晰与位置在哪里没有直接关系。在实际测绘中，各国都有自己的坐标体系和起算点，要想计算我国境内某一位置的精确位置，只能在实地测量后，用他们的测量数据和GPS对照确定位置。
随着卫星导航、大数据、物联网、互联网、3D打印等技术的发展，地理信息的产品、市场、服务从专业走向大众，地理信息安全监管也面临新的挑战。
“新形势下的隐形测绘更让人担心。”信息工程大学研究人员吴善明忧心忡忡地说，借助大数据计算、激光测绘、波谱分析等技术手段，很多单位、组织甚至个人，都可以对地理信息进行测绘，并通过互联网实现即时共享，但由于监管未及时跟上，地理信息泄露事件频频发生。
智能手机的定位功能开启了网上约车、自驾导航、外卖叫餐、网络购物等民众生活的新常态，这个过程中，个人地理信息也随之公开，一些商家出于精准投放商业广告的目的，根据IP地址进行大数据分析，对某一区域的用户进行精准定位，这在无形中造成了一些敏感地理信息的泄露。
应提升自主可控能力
2016年3月，在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上，国防科学技术大学原政委徐一天委员提议“推进地理信息产业自主可控”，他认为，近年来我国地理信息失泄密及非法测绘案件之所以时有发生，很大程度是由于我国在地理信息的采集、测绘、监管和应用过程中，缺乏自主可控的能力。
笔者了解到，目前我国自主测绘地理信息技术及装备在国内市场占有率超过50%，但这与完全自主可控尚有较大差距，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地理信息安全隐患。
“部分人对基础地理空间信息数据的保密意识薄弱，也是非法测绘地理信息事件频发的因素之一。”信息工程大学研究人员吴善明说，由于目前国家地理安全教育相对比较薄弱，很多人对此类事件较为麻痹大意，没有足够的警惕。
中国地质大学教师刘欢说，非法测绘地理信息案件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是多方面的，特别是在信息时代，地理空间信息对国家安全更为重要，直接关系到国家的安危。
在反恐怖、反海盗斗争方面，地理信息数据也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国防科技大学研究人员张迅介绍说，从“9·11”事件中可以看出，当时的恐怖分子已经认识到或者意识到地理空间信息的重要性了。现在的基地组织，以及在各地的分支机构，也在不断收集各种重要目标的地理空间信息的数据，一旦这些恐怖分子掌握了可用于精确打击的地理信息，恐怖活动的危害将大大增加。
在反海盗斗争方面，张迅说，现在海盗母船都有GPS定位系统，这是海盗发动定向袭击所必须依靠的一个装备，这些定向袭击也是以地理空间信息数据为依据的。
张迅提醒，还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一些测绘地理信息违法案件会给外交带来麻烦，比如说“问题地球仪”“问题地图”等，这些东西如果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他们就会大做文章，特别是在有争议的地方，这些测绘地理信息违法案件可能会给别国提供攫取我国领土主权的依据。他说：“这不仅仅是外交问题，而要上升到国家政治安全的高度来认识。”
统一国产技术标准
2016年5月11日至12日，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公布了一系列最新测绘科技成果，我国自主研发的全数字摄影测量系统、国家地理信息应急监测系统，还有领先国际的全自动制图系统等产品逐一亮相。
笔者从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了解到，JX系列数字摄影测量工作站是我国自主研发的全数字摄影测量系统。JX5作为新一代摄影测量系统，将全面推进摄影测量技术体系由数字化向信息化的转变。JX5除处理传统航空影像、卫星影像外，还增加了无人机和倾斜影像的处理，增强了采编一体化、图库一体化、网络化、区域化、自动化等新功能。
PixelGrid倾斜摄影处理技术是国内第一套达到国家先进水平的高分辨率遥感影像一体化测图系统，打破国外的技术垄断，可实现多源影像数据的自动化快速更新。软件从2006年西部测图项目开始投入使用，目前已经在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直辖市进行了推广和使用。
尽管我国自主测绘地理信息技术及装备日趋成熟，但一些核心技术和装备仍采用国外产品。
国防科学技术大学原政委徐一天长期关注我国地理信息安全问题，他建议，统一并完善国产技术、装备的各类标准，健全地理空间信息共享法规政策体系，推行测绘地理信息科技创新的多元投入机制。同时，进一步加大地理信息产业领域的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推动重要成果产业转化，特别是推动测绘地理信息平台、系统和应用软件国产化，为国家地理信息系统提供可靠安全保障。
笔者了解到，近年来发生的许多涉外非法测绘事件中，都有中国公民，甚至是中国的科研人员参与配合，而当他们被有关部门查处时，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知道相关规定，不知道相关地理信息应当保密。
“要提高全社会的国家地理信息安全意识。”中国地质大学教师刘欢建议，应强化群众尤其是测绘单位人员的保密意识，增强测绘单位及其人员依法测绘的自觉性。同时，还要依法加强测绘项目登记备案工作，强化本地区测绘活动的日常监督检查，并加强与安全、军事、工商等部门的协作，形成监管合力。
“还要进一步完善相关立法。”刘欢建议，要通过立法确保收缴并妥善处理涉密数据、依法处理涉案人员，对违法案件严惩不贷。
测绘地理信息事关国家安全
■ 陈大昊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地理信息自古以来与军事活动渊源颇深。没有准确的地理信息，指挥员就无法作出正确和精确部署；没有准确的地理坐标，就没有制导武器的“千里穿杨”。海湾战争中，美军利用袖珍型军事地理信息数据库系统对若干目标进行了精确打击，并成功地救援了被击落的飞行员。
地图是战争的眼睛。测绘地理信息，自然成了战争准备的重要内容。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前，就已经对大半个中国进行了测绘。“七七事变”后，雁门关被阎锡山视作天险，却被土肥原贤二率兵轻易突破，山西王的军队惊叹：自己对山西的地形竟然不如日本人熟悉。原来，土肥原贤二在十多年前就曾造访老同学阎锡山，并假借旅游之名，详细侦察和记录了山西的兵要地志特别是晋北一带的军事要塞。正是这次非法测绘地理信息，为日本在雁门关的兵力部署和武器配置提供了重要依据。
“五行不定，输得干干净净。”刘伯承元帅把地理信息作为“五行”之一，道出了阎锡山兵败的原因。正因为地理信息涉及国家公共安全设施、国家经济命脉、重要军事设施等坐标数据，对领土纷争、边界划界、军事斗争等至关重要，历来被视为不可示人和予人的“国之重器”，制地理信息权也成为安全保护和军事竞争的焦点。然而，直系军阀孙传芳的一名指挥官，却轻易将华中中部地区地图交给时任军事顾问冈村宁次，为日后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提供了便利。冈村宁次对此自豪地说：“武汉作战时所用的华中中部地区五万分之一比例地图，大部分是我冈村秘密搞到的。”
战争虽已结束，但制地理信息权的争夺时刻没有停止，保护地理信息安全的形势依然复杂严峻，我国新疆、陕西、辽宁等地发生的非法测绘活动仍然十分频繁，仅去年媒体公开报道的就有3起。这些违法活动中，有的以旅游、探险、考古为幌子，测绘交通要道、军事设施等地理信息；有的以招商引资、技术援助等手段，索取或套取地理空间信息数据；更有甚者用高技术专业器材等工具闯入军事禁区进行测绘拍照，给我国地理信息安全带来极大威胁。
地理信息的窃取与反窃取虽是“无形战场”，但时刻进行着“无声较量”，且获取地理信息的方法愈发多样，手段愈发隐蔽，技术愈发先进。习主席指出：“国家安全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因此，需增强全民维护国家地理信息安全意识，凝聚全民智慧力量，一方面仔细甄别每一个可疑行为，严厉打击每一例非法活动，另一方面加紧研发测绘技术和装备，增强自主可控能力，打好保卫地理信息安全的人民战争。
